白夜.汐月

这里白夜.汐月,欢迎勾搭,原神uid:502588111!来找我玩呀,找我玩,找我玩(❁´◡`❁)*✲゚*(抖音快手触漫等不给授权)

【all园安利计划】——此歌献给神

都给我点赞啊啊啊啊啊啊,我的神仙文绑的文不许沉


性感川白在线ooc:

\菜鸡警告⚠️


\你根本看不懂系列


\我太菜了我怀疑我在码散文


\私设超多警告⚠️


\cp佣园(我爱他们)


\ooc是惯例


\合作劳斯:白夜神仙 @白夜.汐月


  


  -


  [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,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,耶和华就后悔造人在地,心中忧伤。耶和华说:‘我要将所造的人和走兽,并昆虫,以及空中的飞鸟,都从地上除灭,因为我造他们后悔了。]——《创世记》


  -


  “故事从神的悔意开始。”


  


  他站在死亡面前,抱着年幼的女孩。火光灼灼映入赤色瞳孔,仿佛有烈焰在他眼中升腾。他带着满身战场遗留的血腥气,拥抱着怀中珍宝。


  


  笔尖在羊皮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,他眼神中是空茫的宁静。


  庄严的血腥在纸面镌刻而下,古老的记录者雾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。他书写的力道越来越大,直到手腕幽蓝色血管显现。


  流畅圆滑的漂亮文字记载下即将发生的历史,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戏剧再演。


  他写道:“诅咒和灾难再度降临,神将诅咒恩赐于人类。”


  


  “故事从人饮下污浊的血酒开始。”


  -


  


  阴沉的云融化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上。


  


  从狭小暗沉的窗口向外张望,所见的也只是一片又一片压低的、快要塌下似的苍穹,和正对着的荒废花园。疏于打理,花园里布满半人高的杂草和崎岖斜树,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向不见阳光的方寸之地。灰色的雕花喷泉中矗立着倾斜着褪色镀金酒杯的女人。没有水从杯中涌出,圆形水池中干涸许久。


  


  棕发碧眸的少女收回向外探寻的手,甩掉一掌的冰凉雨水。


  


  她吃力的关上窗。弧形的窗棂上雕着背后生着羽翅的儿童,因为岁月和风雨,他色彩斑驳神态失真,僵直呆板的睁着混沌的双目。


  


  灰扑扑的窗帘被拉上。


  


  天空之中,雨仍然在下。


  


  -


  Sia fatta la tua volonta


  


  愿主的旨意行在地上


  


  Cosìin cielo e cosìin terra neil nome


  


  如同行在天上


  


  -


  


  雨还未散去。沉重的脚步踏得腐朽木质阁楼吱吱尖叫,她低头迈动步伐,意料之中的成为了最后一个。


  


  银发的神父换了祭衣领他们做弥撒,他低而缓的声音唤起庄重与神圣,她却感到丝丝不对劲。小心翼翼的抬眸观察几秒,从神父口中吐出的忏悔圣洁虔诚,表情也无可挑剔。


  


  她垂眸和着别人一起回应神父的祷文。


  


  当这场漫长的弥撒结束时,她能听到周围几个同伴舒了一口气。声音不大不小。她漫无目的地想。至少在约瑟夫神父面前,大家都维持着假象,不会有冷落和欺凌,不会有孤立与排斥。


  


  然而神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。他敛着雾蓝的眼缓声提示近日有狼人等魔物在附近流窜,外出记得带上武器。另外,只要在教堂和卧室内,便不用担心。一旦跨出这个范围,便不处于教堂庇佑之中。


  她低下头混在人群中草草应了几声,对于魔物的真相心知肚明。


  -


  一个暗中的守护者。从她进入教堂的一路上,到每日的守夜。


  他的衣角带有雪松的凛冽,他总是不让自己握着他的手。月夜里敲敲窗户,他便会忽然出现,裹挟着一身寒冷的风,抖落斗篷上的雪。——有时是雪,有时是树叶,有时是灰尘,有时是血迹。


  


  他原本清亮干净的声线像在烈火里滚过一圈,又喜欢沉着嗓子发言。然而从些许透露出的角落,可以窥见他过往的明亮。


  过往。


  这对两人都是个禁忌。当她模模糊糊的被冲动促使脱口而出,他只是望着她,像可以从她眼中看见尸山血海。在难熬的沉默之中,他终于低声说:“战争。”


  她无法给予回应,也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

  有时她伸出手想去够他蓬松的狼耳,他灵巧的避开。永远触碰不到,也不会留下踪迹,得体的保持距离。她曾得意洋洋的在日记本里写下他与自己,第二天笔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。十二点的钟声敲响,仿佛失却了魔法,她再也寻觅不到有关守护者的任何痕迹。然而敲一敲窗户,他又会如约出现,沐浴着月色,赤红的眼里含着微不可见的疑惑。


  她放松了,向他露出一个微笑。


  也曾将他的存在透露出去,但无论是谁都只会茫然的听她念叨,最后以幻觉和神经错乱为结果。她从满目欢喜逐渐变为独自发呆,并非没有怀疑过这些只是错觉,如人们所说,是她的妄想与疾病。


  但她无法割舍。


  孤独。她痛恨孤独,饱受其苦。她宁愿拥抱一个幻想,哪怕一切只是水中月镜中花,也绝对不要成为孤独候群症的患者。


  “是。”棕发的驱魔师预备役喃喃自语,而她的守护者隔着窗台望着她,“……我是太孤独了。”


  她什么也没有,没有家人和朋友,没有地位与财富,连记忆都缺失了不少。——只有他。她穷的可怜,只有一个人的守护,所以她绝不会放手——


  绝不会。


  比起孤独,她更愿意死亡。


  -


  这儿的孤儿对神父都很崇敬,大概除了她没有人会去厌恶他。


  第一眼望见神父,生物的本能便发出警告。神父当然不会是坏人,也不会是好人。于她而言,远离与接近是本能同时发给她的两种信号。她没有实力去判断并作出相应举动,因为她没资格。


  神父的小教堂里塞进了很多因异常事件而丧失亲人的孤儿,他将他们培养成驱魔师,却不求任何回报。某方面说,这个银发蓝眼的、贵族一样的男人,无私的如同圣人。


  但他眼中茫茫的异样绝不会作假。仿佛耄耋之年的老人毫无生气,漠然与空洞填充满他的眼神,就像看了无数遍的戏剧再演,消缺了任何意外的惊喜,仅留一具会动的、属于人类的躯体。他并非不笑,也不是没有感情波动。但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存在的时间格外短暂,眨眼消失,如同一滴水消失在大海里,寻不到波澜。


  他无心掩藏这种异常的疲倦与近乎死尸般的平静,任何有心观察之人都可以得出这些结论。只是对他们来说,约瑟夫·德拉索恩斯的举动与气质,太过于有欺骗性。一旦入主为先,便再也挣脱不出来。


  ……平心而论,她绝不相信神父会主动做出培养这么多孤儿的麻烦事。


  -


  


  做完弥撒,回归到日常的课程。神父会教导他们这些孤儿驱魔技巧,告诉他们魔物的弱点与特性。这些是他们在驱魔人考核中生存的关键,也是改变命运的关键。


  在这个魔物与异常事件频发的世界,驱魔人算是比较好的出路了。


  


  她低下头,用白蜡烛烫过的银针刺破中指,混着墨汁在羊皮纸上绘出逆五芒星。


  -


  


  持续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。她听最后一滴雨奄奄一息的砸落在窗台上,杂草被夜风拨乱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,几声轻叩像有人来访。她皱眉。


  


  声音又响了起来,这回她确认来自于窗外。


  


  她提起床头的黑铁煤油灯走过去,谨慎的拉开窗帘。模糊的深色在窗台上蔓延,煤油灯的昏黄灯光勉强映亮视野。


  


  漆黑的苍穹里嵌着一轮弯月,让人想起被死神握在手中的镰刀。风拂过杂乱的草丛,远处喷泉池内女人侧身回头,石雕的双目正对她的碧眼,她无端觉得那眼神悲悯又绝望。


  


  她的心渐渐揪紧。


  


  没有人。


  


  窗台上放着一只死去的鸟。蓝白相间的羽毛浸润在尚未凝固的鲜血里,额间绿色冠羽暗沉。


  


  暗色的液体从它身下渗出扩散,鼻尖嗅见挥之不去的血腥气。


  


  她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,恐惧攥紧心脏,让人喘不过气,尖叫声被掐灭在嗓子里,基因里镌刻的疯狂从梦境跨越到现实,自身体深处被唤醒的勇气便促使她打开窗捧起尚带体温的鸟,潮湿的羽毛弄得她手心发痒,指缝里染上褐色却不再使她畏惧。


  


  她将它安放在小木盒里,双手合十低声祈祷。


  


  未关上的窗刮进风来,把窗帘吹得翻滚不休。她无知无觉的闭上双眼。


  


  逢魔之夜,狼人守在她窗边。那位偷偷放置死鸟在她窗口的女孩子早被闯入的魔物杀死,他无意出手,只是裹紧了斗篷为深眠的她挡住血液和尖叫。


  出他意料,神父并未阻止魔物。


  


  


  -


  


  她睁眼醒来。清晨的寒气透过敞开的玻璃窗渗透整个房间,浓稠的雾气在空气中漂浮。听不见其他人的动静,大概是她起的太早了。


  


  房间笼罩在过分的宁静中,她打理好自己,推开老旧的木门,门轴旋转,嘎吱的声音就像老者的呻吟。


  


  她慢慢在盘旋腐朽的木楼梯上走着。这座被称为教堂的建筑物,属实称不上有多么光辉高伟,只是一个祈祷的大厅装饰的还有些模样。大厅旁连接着给孤儿们居住的房间,再往后就是一片荒废花园——正对她窗户口。


  准确的来说,“那片花园并不在教堂庇佑范围内。”


  约瑟夫轻声对着血裔解释道。“那个女孩已经魔化了。从人心里诞生出阴暗龌龊的鬼怪天生吸引魔物,一旦让她接触到魔物气息,那么后果会更加麻烦……”


  “所以你就看着她死了。”


  伊索·卡尔难得来教堂一趟,大早上就开始处理散落的尸块。他回了一句,其实心里并不是很在意。


  


  世事无常荒唐,细微的举动决定了命运。


  “我已经很老了,卡尔。”


  神父安然的说。“我不再年轻,也失去了锐气。现在还守在这里培养驱魔师,愚蠢的做着与自己使命对立的事情,只是因为第一代圣杯侍女与我定下了约定罢了。”
   


  -


  


  她站在了大厅里。其他人还没有来。


  与众不同的是,今天大厅里并不只有神父一人。背着银色馆椁的青年站在角落,露出半张年轻而冷淡的脸,和极具特色的灰瞳。


  


  ……是伊索·卡尔。她突然明白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,是父亲的宴会上。


  


  身为贩卖驱魔武器的军火商,父亲认识了许多驱魔人。伊索·卡尔是来自于驱魔世家的后人。她略微撇头隐藏自己,但他率先一步发现了自己。


  


  他冲着她略微颔首想要开口,约瑟夫却打断了这场即将开始的交流。他温和的含着笑容对她介绍:“伊索·卡尔,驱魔师世家后人,是你们驱魔师考核的指导员。”


  


  伊索停顿了几秒,点了点头。目光略过从楼梯上下来的几个身影,结束了发言:“小心。”


  


  


  身后的几个同伴也下来了,她慢慢退后让自己处于人群之中。本以为要开始新一天的课程,但神父却没有上课的意思。


  


  他手里捧着圣经,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:“今天是洗礼日。你们会被送入深林中进行驱魔人的最后一场考核。成功猎到一只魔物并返回即考核通过。根据猎物的实力来确定你的驱魔人综合评级。”


  


  “四人一组。深林之中不论生死。如果死去,无人会去为你纠察。”他又加了一条规矩,尽管这会让考核变得更加血腥残酷。


  


  约瑟夫继续照本宣科,“遇到无法抗衡的魔物可以发信号弹。我和指导员会进行救援。需要提醒的是,发信号就会被淘汰。”


  


  而且不一定能救下来。


  


  她在心里补充。


  


  -


  给他们的时间期限是一天一夜,也就是今天,加上一个夜晚。


  她简单的看了一眼被分配到的队友,都是些不相熟的人。点头致意,率先一步进入深林。


  心口微跳,她回头一望却只看见深绿交错的荆棘与巨树,狼人的祝福终究错失过她眼,风将一句“小心”吹散。


  进入深林竟意外顺风,撞上门的魔物都是较低等级。同组队员看不上眼,一心想要猎个D级妖魔,没有心思浪费时间,使用隐匿气味的药剂悄悄溜走。


  眼看考核时间逐渐消逝,如果今晚真的遇不到合心意魔物,那么只有去主动挑战那些有固定地盘的家伙了……其余三个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,她不免感到一种熟悉的被孤立感。这种情绪如影随形的缠绕在她心里,一层一层叠加仿佛即将有不利之事发生。


  总是她。她突然焦躁了起来,被孤立的是她,被排挤的是她,被辱骂的也是她。孤独与失望让她没有办法忍受,下意识环顾四周,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。


  -


  /D级妖魔诡术迷雾,外形是一片灰色浓雾,喜食人类大脑,惯于使用幻术来捕获猎物,有领地意识,身体覆盖范围内都属于其领地。性情狡猾,有不低的智能。/


  /其幻术具体作用效果为引出人内心最害怕的过去,如能在幻术中堪破心魔,则可脱出幻境,并有概率提升精神力。某些驱魔世家会使用诡术迷雾历练后辈。/


  /注:其幻术有几率能破除记忆封印/


  “时间到了,”约瑟夫将相关宗卷抽出递给新一任血契者,他面无表情的警告,“这次你不能出手。我会把传承记忆放在她的幻境里。”


  但狼人并未听从他的话语。他喉咙里发出威慑的嘶吼,转眼就要奔入深林。神父的西洋剑拦在他的面前,带着示警的严厉。


  “她撑不过去的!我已经错过了——!!”


  “只有这样,她才能不那么痛苦的背负起圣杯侍女的责任。——包括你。如果你还没有认清,那就让我来帮你。”


  他挥出了剑。


  


  


  -


  罅隙里透出微光。


  端坐在钢琴凳上的银发神父十指翻飞敲出细碎音符,他不回头,也不做多余动作。他精致的脸逐渐虚化破碎,如同相片被火焰燃尽后化为灰烬般飞舞。


  琴声没有波澜的继续奏响,每个音符都令人毛骨悚然。


  视角开始扭曲。一张无意义的空白的脸。


  我的脸。


  黑色的世界里,亮起颤抖的蜂鸣,在柔软的记忆里割下无法愈合的深痕。


  世界的开始,源于慢慢的睁开双眼。


  在起源之时,有一个人。他与他的同胞们独占着世界。他们繁衍生息,没有战火和痛苦。


  第一次点燃火光,第一次播下种子,第一次收获,第一次饱腹,第一次庆祝,第一次舞蹈,第一次杀戮,第一次争夺,第一次战争。


  神在云的深处凝视着人们,用自身容纳世间的恶意,维持世界。


  他们不懂得满足,贪欲无限膨大,渴求着虚构的美好之物。终于有一天,人向神明祈祷,祈祷长生,祈祷不老。


  全能全知的神降下神谕,告知长生对于他们是一种诅咒,是一场灾难。


  人拭去了手中战争的鲜血,他在神面前祈祷。仍然是长生,仍然是不老。他已是世界最强大的人,任何诅咒挥手即解。


  神没有说话。他在所有人的苦苦哀求下,将一个最恶毒的诅咒赐给了人类,那便是圣杯。


  神说,喝下圣杯中的血酒,即可获得永生。祂说,永生会付出代价。


  欣喜若狂的人们没有在意。他们争抢着圣杯,为此开战。每一个因此死去的人,鲜血都源源不断的涌入圣杯。当战争宣告终结的那一天,站在尸山上的年青战士举起了黄金的酒杯,饮下鲜艳的血酒。


  他身形暴涨,外形扭曲。獠牙从他口中冒出,阳光使他皮肤剥落。他鲜血淋漓、失去表皮的站在众人目光之中,最终倒下。再次站起来时,他已经失去所有神智,以生肉为食。神宣告众人:一种新的种族诞生了,即魔物。这是第一日。


  第二个人,是个白发老人。他的皮肤褶皱垂老,死亡的气息日益浓重。他饮下血酒,变化再一次发生:他的身形拔高,皮肤恢复,银发蜕黑。他变成了年轻的模样,并长出了两颗獠牙,以血液维持生命。神宣告众人:血族诞生了。这是第二日。


  继第二个老人之后,又有前赴后继的人争夺圣杯饮下血酒。他们无一例的都获得了力量,变成了魔物或血族。这是第三日。


  第三个人,是一个年幼的女孩,父亲为她夺来一杯血酒。她饮下,同样发生变化。她长出了野兽的爪子和耳朵,以血肉作食。神宣告众人:兽人族诞生了。这是第四日。


  他们被统称为永生种。


  第五日,没有人发生新变化。世界为了圣杯发动战争,比以往的都要宏伟,都要血腥。人们不再为王储和权利而战,他们相互厮杀,没有阵营。所有人都相互为敌。这一日,尸体堆积的山高达云霄,血积累成海。


  第六日,残存的一个女人来到荒废的神庙。她向神祈祷,她愿意献出所有,只希望神能收回圣杯。


  神在云端笑了。祂的眉眼之间含着黑气,祂的声音却神圣无比。


  祂收回圣杯,在杯中注入神之血。祂将圣杯赐给那个女人,让她饮下,向众人第四次宣告:圣杯侍女从此掌握圣杯,即为圣杯主人。他们依靠血脉传承。


  


  当女人想要拯救世间而却不得不带来覆灭万物的洪水时,神也凝视着她的绝望。


  神又挑选出永生种,消去他的寿命,命令他与圣杯侍女缔结鲜血契约。他们不是人类,也不是永生种,是为世间带来灾厄的使者。


  接着,神告诉当时最强大的永生种,血族德拉索恩斯,他负责记录下一切真实的历史,即为记录者。


  在第七日,神开始长眠。


  ——丽莎·雷明顿。


  母亲毫无感情的呼唤。


  新一任圣杯侍女。


  -


  幻境。


  明明知道是幻境,但依然无可救药的陷入。


  永远都是一个人。


  她抱臂蜷缩于角落,固执于不知真假的幻影。


  当我一个人的时候,当我流落街头的时候,当我在孤儿院的时候,当我坐上了电椅的时候。


  ……没有人,没有人来救我啊。


  她一边难过的哭,一边绝望的笑。鲜血的悲鸣从她心里发出,颤栗着伸出双臂寻求帮助。但电流带来的只是痛苦。……痛苦,痛苦,更深重的痛苦。


  冷笑,嘲讽的冷笑,漠然的神情,娴熟而又平常的按下开关。又一次治疗开始了,而她的一切都在电流下化为焦炭。


  好疼。


  她口中的皮带被取出,禁锢身体的绑带稍微松了一点。她无助的用痉挛指尖去够路过之人的衣角,努力勾住想要求助。


  先生,我没有病……谁来救救我啊!


  回过头的那个男人。


  那个男人。


  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?


  记忆开始褪色斑驳,无数张空白模糊的、失去五官的脸一起回过了头。他们脸上什么也没有。


  这是地狱吧?


  她见到荒唐滑稽的一切如同戏剧,怪诞而又冷峻的现实逼着她咽下血与牙齿。


  多么可笑!多么可笑!


  努力睁开双眼,落入眼中的不是阳光,而是惨白的灯光;模糊的视野里,白色的人群躲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。她蜷缩在椅子上,希望有人出现。但是失败了。


  没有人会拯救她,没有人伸出援手。


  最后一次呼救终于被电流按回嗓子,尝试宣告失败,世界迈向末日。她伸手向世界求助,但世界回应给她的只有痛苦与冷漠。剧烈的疼痛与嗡鸣在脑海中炸开,她歇斯底里的尖叫,求饶,呻吟,奄奄一息濒临死亡。


  她冷淡的、神经质的、疯狂的。


  ——一边癫狂大笑,一边泪流满面。


  她终于明白她是个疯子,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。所以不会有人去拯救她,她也永远没有救赎。


  “……是,”她口齿不清的点头,望着主治医师模糊的脸,就如同平静的承认法官宣判的罪行。她说:“我是个疯子。”


  -


  失去的记忆又回到身体。


  先是父亲粗糙的手掌牵着自己,蓝白色的绸裙下纯白的过膝袜,圆头小皮鞋嗒嗒作响。温暖明媚的天光,和烟酒脂粉刺鼻的气味。宴会,女士的蓬松宽大裙摆和精致饰品,花瓶里娇艳欲滴的玫瑰与绅士手杖里的利刃,小巧的枪械及银质子弹,甜蜜馥郁的甜品与餐品。


  丽莎眨了眨眼。


  父亲正在和他们洽谈一笔生意。


  她不喜欢这里,不喜欢父亲的朋友们。他们大批的购入驱魔军火,浑身都缭绕着鲜血与硝烟的气息。他们带来死亡与腐烂的尸骸味道。


 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,偶一抬头,猛然撞入一双眼。


  漂亮的殷红色泽。


  眼睛的主人穿着洗的发白的破军装,在上司身后站的笔直。他的狼耳尖尖的,似乎是偏硬质的毛发。


  他们俩个对视了一眼,对方又收回了目光。他笔直的挺立在角落,无奈这一幕却早被上司收入眼底。中年男人心底一惊,贝克家的小姐会不会感觉被这贱/种冒犯了?这笔生意谈不下来,他就完了!


  他来不及多想,在酒精催化下猛然揪起了那个少年的领子,拳头砸上眼眶,又雨点一般落在腹部。或许是他本身就带伤,腹部的布料逐渐渗染深色。血腥气比以往盘旋在大厅与人体上的更浓郁了——


 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。


  丽莎慌乱的望向爸爸,求助的眨了眨眼。


  里奥连忙转移话题。男人虽然还是很不爽,但也放下了衣领。他踉跄几下,终于站稳。


  血从他被砸破的眼眶蜿蜒流入脖颈,他攥紧的拳头滴下血,落在地板上。。


  所有人都在忙他们的事,所有人都沉醉在脂粉与酒精中,舞池里的音乐奏响,嘈杂如同战场。


  只有丽莎听见了那滴血砸落的声音。她愧疚的要死,悄悄的从父亲身边溜走,无措又冒昧的握住了他的手,感到握住了一片冰凉,小女孩唇齿开阖,似乎在说着什么。


  ——她望着他。


  如同望向了一个久远的——


  久远的——


  -


  “对不起。”


  -


  他喘着气,胸膛滚烫,心脏蹦蹦作响。丽莎·贝克被拥在他怀中,昔日小公主的一切都烧毁在烈火中,她倚在他胸前,像火中的一片雪。他怀中似乎感受不到重量。


  当他好不容易因为一个护送军官的机会从前线撤下,便听到人们带着恶意的窃窃议论。里奥·贝克的军工厂破产,妻子玛莎跟着律师莱利离开。不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丽莎·贝克该如何自处……也许不久后,这种天真小姑娘被骗去最后一点钱之后会沦落为妓女?


  他悚然一惊,随即就是愤怒。无尽的怒火仿佛要把他烧成灰烬,他第一次在除了战场之外的地方抽出了弯刀。


  之后就是颠簸,他一路赶往里奥的居所。但所见的是一片火光。


  他终究来迟了。里奥死于火中,而他不顾一切的冲向火焰中寻找他熟悉的身影。


  丽莎!!


  火嘶哑了他的喉咙,浓烟呛住了他的肺。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小公主。他颤抖着抱紧了她,埋在她被火燎干的发中。


  还活着。


  他的喜悦无以言表,但现实又将他拉回。


  他的时间到了。他不能再停留多久,必须马上返回。


  -


  没有人想死。


  他听见子弹穿过肉体的呼啸在他耳中炸开,像暴风雪来临时,天空降下阴沉厚重的狂风。他只是扣下扳机,直到血液浸满掌心,再也握不住枪柄。


  枪从他手中滑落。


  他抽出腰间的刀,麻木的挥舞。刀锋切入血肉,拔出时带着森白的骨碴,黏糊的脂肪组织附在他的刀上,摸起来像滑溜溜的肥皂,清洗不干净。最后他的刀开始迟钝,刀口崩裂,碎片散布在人体内。


  他张开手掌,让弯刀从空中坠落到一滩血肉之泊中。


  他用上了牙齿与爪尖。他锋利的爪轻而易举的刺透过温暖的身体,指尖陷入开膛破肚的触感,内脏柔软。他的牙齿割入皮肤,血肉被撕扯而下,溅入甜腥的红色。


  他像真正的狼一样穿梭在战场上。他的喉咙里滚出非人的嘶吼,他的眸子里盛放着野兽的竖瞳。


  子弹同样穿过他的腹腔,刀锋同样嵌入他的四肢。没有优待的怜悯,没有报复的仇恨。盘旋在战场上的死亡给予所有人最公平公正的救赎解脱,这是最后值得感谢的东西。


  但死亡没有选中他。漫长的战争,永远看不见尽头的硝烟,前赴后继的士兵,堆满的尸体与瘟疫。他一次一次的被神的眷顾忽略,如同被蜘蛛裹紧的猎物。


  他独自游荡在战场,像孤魂野鬼。他起先杀死了自己的同族,然后杀死了自己的同伴。在剥夺生命的过程中,他获得了短暂的自由。没有阵营与敌人的困扰,疯子从不计较这些。


  他终是明白了神的旨意,他哈哈大笑出声——


  他不能死去,不会死去,他会永远背负着罪孽而活。将刀对着自己同胞为了苟活而挥下;将刀对准自己同伴却不知道为何而挥下。这些茫然或有意的罪孽在狼人的身体里扎根,开出血肉之花。


  他笑得浑身痉挛,笑得跪在了地上。雨点一般的子弹落在他腹部,崩裂的伤口渗出血液,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,没入脖颈。


  战场上永远有很多声音,痛苦的呻吟,枪弹出膛的呼啸,炮弹的轰隆,和刀没入肉体的钝响。但此刻,他什么也没有听见。


  ——只有一滴血,他的血,缓慢从伤口渗出,落在地面上的声音。


  它是如此之轻。


  奈布·萨贝达忽然感到手好像被人握住了一样,他这个战场上游荡的孤魂野鬼,这个被异化的疯子,终于倒在了尸体堆里。一具具尸体接着倒下,覆盖在他身上。一片难闻的血腥味与腐烂臭气中,一片黑暗之中,疼痛之中,宴会里。


  模糊间,有一只温柔的手,握住了自己的手。


  ……丽莎。


  他闭上眼。再度睁开。


  他调动每一个细胞,最后一寸力气,所有都被抛之脑后,他挣扎着伸出了手,推开了尸体——


  战场上的一线天光落进他眼中,几乎要致盲般的明亮。


  他固执的咬着牙,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。


  没有一个人想死,但现在,奈布·萨贝达,比任何人都更想活下去。


  -


  


  


 


  


  


  睁开眼,迷雾已经散去。


  被吸食了大脑的同伴倒在地上,圆月升到最高。熟悉的身影带着伤痕奔来。


  血从他的衣角连绵不断的滑落,蜿蜒血色至赤裸的足踝,胸膛处的血肉绽开,模糊一片,绵延的伤痕从肩头到蝴蝶骨,从皮肤和肌肉的切口可以看见星星点点森白的骨。他似乎生来即为了鲜血与伤痕,一切苦痛的折磨痕迹在他身上都显得残忍又美丽。妖异的血珠溅在他眼尾,而他张开手,手心里是握住剑后留下长长的划痕。液体在他掌纹里流动,染出赤色的纹路。


  血融化在他的竖瞳里。本应傲慢的赤色眼珠敛去一切不敬,他虔诚低下头去吻她的手背。


  “依血契而来。我们共享血液和罪孽,共享力量和生命。奈布·萨贝达,将成为您最忠诚的利刃。”


  她轻声回应:“丽莎·雷明顿。”


  他带着满身的血腥气拥来,握住了她的手。


  


  


  -


    “新一任圣杯侍女丽莎·雷明顿,现在由我将选择命运的权利交给你。”


  神父将手中的圣经合上。他的声音低沉,将真相揭露。


  “我就是记录者,约瑟夫·德拉索恩斯。你所见的伊索,是我的血裔。”


  “至于这一位——”他看了看奈布,“战争的遗子,被战争和痛苦异化的雇佣兵,奈布·萨贝达。”


  他将手边的木盒推给她。


  丽莎用沾满鲜血的手接过木盒,从中取出圣杯。圣杯中凝固的液体好像被她掌中血染红,一点一点漾起污浊的赤色波澜。


  她望向圣杯。


  水面映出了一个绿发红瞳的少女。


  “现在您可以做出选择了。是违负神命之后为了众生死去,还是选择继承这份痛苦与灾厄的潘多拉魔盒?”


  -


  答案是什么?


  她捧着木匣静默无言。教堂里只有奈布·萨贝达,她的守护者,她的疯子。


 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。


  但在沉默中,狼人吻上她的脸颊,他低声倾诉。


  “我的手上全都是血。无论我洗了多少次,我也洗不掉这些凝固的血渍。所以我从来不让你握我的手,从来不让。像我这样的疯子,没有别的想法。战争给我带来了一切,包括痛苦与绝望,它使我异化,它使我成魔。我痛恨着战争与流血,但我又迷恋着它们。或许你无法明白,那种支配他人生命的权柄,比任何毒?品都要令人上瘾。我不再配提到痛苦,不再配提到同情与解脱。终其一生,我以为没有任何救赎……但我遇到了你。你不是我的救赎,至始至终都不是。但是,我知道一件事——”


  “我们都十恶不赦,我们都罪有应得。但你会活着,我也会活着。我们会活下去。一定会活下去。”


  她慢慢的笑了起来。


  “疯子找到了疯子。”


  那一双转眼间可以夺人性命、像一台最精密杀人机械的手,搭上了她的手。他们取出圣杯,从中流出污浊的血酒。


  混乱流入大地。


  


  


  -

评论(1)

热度(61)